小孩
她们被命运的潮水推开，重又被时间的暗流冲刷靠近。
side A
【小孩子好像悄无声息就长大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
你无从知晓。当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似乎已经长成了骨骼坚硬沉稳可靠的大人。】
“罗寒月真的好帅啊！”旁边的小后辈围在屏幕前发出这样的感慨时，曾艾佳正坐在旁边补妆，她在手上动作的间隙里看了两眼，镜头里的罗寒月熠熠生辉，白衬衫扎在腰里，显出利落而劲瘦的腰身。曾艾佳很不合时宜地想起昨夜那一小段腰身在她掌心里微微汗湿而绷紧的样子。
刚进团的时候，曾艾佳是把罗寒月当妹妹的。罗寒月彼时是很熟知自己优势因而心安理得肆无忌惮的小朋友。
“咩咩，帮我一起洗一下衣服嘛～”
“咩咩，板凳挠我！你帮我收拾它！”
“咩咩，我好累啊，你帮我卸妆吧。”
有很长一段时间曾艾佳都无法拒绝这种以咩咩开头的撒娇，她曾经尝试过板起脸来拒绝，但最后还是败在小孩子揪着她的衣角，眨着眼睛的“拜托拜托”中。
小孩子是让人永远也狠不下心拒绝的生物，她后来在大小乔身上又再次验证了这一点。
但是，罗寒月在她这里是并不能简单归类于想宠着的小孩子的范畴。My Dolores，是这样的孩子吧。
罗寒月有时候似乎是过于信任她的，小动物一样毫不设防。看手机的时候会缩到人怀里，柔软的发丝蹭在人的脖颈上害人觉得痒，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就会停下来，把头略略的仰起来，手舞足蹈地讲解，一双眼睛透而清亮。而曾艾佳只会觉得难熬，因为小动物的鼻息暖而轻地撞在自己的下巴上，要很用力才能克制吻下去的冲动。
洗澡前总要拖拖沓沓，和床铺缠绵两个小时也不肯往浴室迈一步“你背我去呀”躺在床上小狗一样敞开肚皮的是还没察觉到曾艾佳隐秘内心的无知人类幼体，而成年人曾艾佳去抱住她的脖子时纵容自己多抱了拖延症患者半小时，往后半小时听着洗澡的水声，她一边心跳过速，一边强烈谴责自己又花掉剩下半小时。
而后罗寒月出来看到抱着水猛喝的曾艾佳表示了一些困惑。
“嗯，晚饭太咸了。”曾艾佳面不改色的撒谎，心底为欺骗小孩偷偷告罪。
唉，小孩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口是心非呢？
罗寒月总是脑壳很简单，曾艾佳不止一次这样觉得。
她们这天难得吵架是因为罗寒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衬衫夹很方便买来一个却搞不懂用法非要自己的室友给她示范，曾艾佳吓了一跳，难得很坚定地表达不可以的意愿。
怎么能行？自己给她示范的话岂不是要在罗寒月面前脱掉裤子，啊，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羞耻的要死了。
罗寒月锲而不舍又很自然地提议或者艾佳帮她戴就好了。
“不不不…不行！”曾艾佳的舌头开始打结，到底要怎样才能暗示小朋友稍微对别人有点戒备心啊，曾艾佳非常苦恼。
而罗寒月似乎只是生气曾艾佳作为她的好队友、好室友、好朋友竟然这个都不帮助她，单方面开启两小时的冷战。
最后的结果是曾艾佳低头，小朋友兴高采烈地去拆包装盒，又很开心地去研究黑色的衬衫夹。
似乎从未考虑过需要对相同性别的姐姐避讳，罗寒月很认真地提问每一个问题“咩咩，这个应该先戴腿上对吧？”
“咩咩，我感觉有点扣不上啊，你帮我看一看。”
“咩咩，你帮我调整一下嘛？”
曾艾佳还记得她当时几乎是咬着唇蹲下去，很艰难地帮罗寒月调整完位置，然后飞一般地跑到卫生间去了。
因此，当昨天她去罗寒月的房间讨论mc的事情，却刚好撞见罗寒月似乎是准备洗漱，在排练室摸爬滚打的外裤被暂时随意的扔在沙发上，下身是还没来得及拆下的衬衫夹。
曾艾佳以为遗忘了的回忆突然很清晰的自动倒带，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一颗从未逃脱罗寒月引力的卫星。
曾艾佳有点手足无措，眼睛也不知道怎么放。罗寒月现在很瘦，笔直而白皙的大腿线条绷着衬衫夹着实是撩人的。她纠结了一会儿也没找到现在的自己可以提醒或者管教罗寒月的立场，况且罗寒月表情自然，甚至还给曾艾佳倒了杯水然后很认真地对着手机屏幕里的mc选题开始研究。
认真的罗队很帅，她现在近距离的感受到队友们的感慨，小孩子好像悄无声息就长大了。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咩咩的人，消失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
曾艾佳无从知晓。但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罗寒月似乎已经不动声色地长成了骨骼坚硬沉稳可靠的大人。
她只好提醒自己把关注收到应有的地方，捧着水下意识喝一口却不小心被烫到吐出来。
“哎，不是让你凉一会儿吗？”罗寒月似乎有些困惑曾艾佳刚刚走神到哪些地方，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又倾身过来帮艾佳擦衣服。
靠的太近了，罗寒月散着的长发扫过来，曾艾佳往后倒了一点，又不小心看到罗寒月随意系着的衬衫扣下柔软的起伏，曾艾佳就觉得自己似乎整个人脸都烧了起来，酥麻的感觉沿着指尖一直窜到大脑。
“艾佳”罗寒月略带困惑的叫她，曾艾佳抬头的时候看到罗寒月眼睛里有一些欲言又止。
曾艾佳很快意识到聪明的罗寒月也许是明白什么了，她感觉自己的意志几乎绷成一条线，她眼神躲闪了一下。对队友的欲望被本人发现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曾艾佳甚至想落荒而逃。
而罗寒月，长成了曾艾佳有时候看不懂的罗寒月，让临界点轻而易举溃败。
“艾佳”曾艾佳感觉到站着的人往前一步，把腿跪压了过来，把曾艾佳逼得贴住沙发靠背不得不仰起头来。
难堪的曾艾佳和罗寒月对视，罗寒月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她说“艾佳，你想要亲亲我吗？”
side B
长大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特别是当你下定决心的时候。
是在离开曾艾佳以后，罗寒月才明白很多事情。比如不是每个前辈都会毫无怨言的照顾后辈，又比如女孩子也会对女孩子有喜欢，有欲望。
第一次不小心撞见隔壁队的情侣的亲昵的时候，罗寒月甚至忘记转开眼，直到被其中一位当事人瞪了一眼，她才后知后觉地扭开头。完全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回到宿舍的她躺在床上，满脑袋都是原来女孩子之间也可以这样嘛。
温吞又迟钝还不爱上网冲浪的2G网罗寒月那天失眠到很晚，她在曾艾佳曾经躺过的那张小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手机里的浏览器搜索记录关于“同性”“暧昧”“喜欢”的词条像一块疤一样挂在那里。
心里被从未认真想过的念头烧得坐卧难安，有一部分是为了曾艾佳，格外敏感并且已经受了伤的曾艾佳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有没有一点可能是…她打住自己的危险想法，又止不住的把念头转回自己身上。
那次的生日冷餐当时为什么不邀请艾佳呢？微信里嘻嘻哈哈的理由，半真半假，只是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看到她和另一个人那么亲密的样子。好像自己变成了多余的那个，不好打扰吧，她是这样对曾艾佳解释的。可是这一夜她无法这样说服自己。
后知后觉的私心叫人难以入睡，一连好几个星期她都挂着偌大的黑眼圈去排练。体贴的队友对于认真be的人类们总是有温和且体贴的特殊照顾，她隔着大半个队才能看到以前很熟悉的脸。
和另一个人很亲密的曾艾佳，不会被推开的曾艾佳，罗寒月有点释然，似乎自己的推开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好好道歉就好了吧，当时的罗寒月这么想。
她们似乎是各自后退了一步，关系也渐渐回暖，碰到也能打打招呼，也会讨论一下G队的排练和mc，也会一起向公司据理力争队伍的福利。
这样也很好。罗寒月想，甚至她也跟着队友一起打趣前室友的cp，在两个人吵架的时候也会充当和事佬，认真劝解。
她一直是这样劝说自己的，因为成年人是需要道德的生物。指甲掐住手心五百次，若无其事的舞台互动一千次，连罗寒月都觉得自己也许快要放下。
直到有一天，休息日晨昏颠倒的她漫不经心地在便利店排队，看到一个小女孩扒在妈妈的腿上大哭大叫讨要一只棒冰。她忽然觉得心脏的某一角被用力地揪住，她在那一个瞬间意识到她是嫉妒的——嫉妒对于能大方表达欲望这件事，或者那个人。
因而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时抓到曾艾佳略带暧昧视线的罗寒月决定勇敢表达。
她说“艾佳，你要不要亲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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