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诫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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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哀扫雪日24h】14:00 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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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圣诞的前一周,剧场在重演理查斯特劳斯的歌剧,明亮的灯光在光滑可鉴的大理石的地板落下灯影,暖气把封闭的建筑烘的暖而闷。由于持续的大雪天气,即使是理查斯特劳斯的经典剧目上座率也颇为冷淡。也正因此,有些昏昏欲睡的检票员对刚刚递过票根的这位年轻女士印象深刻。

  那位女士有着温柔的淡棕色短卷发,神色冷淡而疏离,她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色大衣,脸色苍白。

  她仍然同之前一样,一言不发,像游魂一样飘过来,检票员下意识看了一眼票根上的座位,果然还是同一个。

  他很想提醒她那并不是一个最佳的观赏位置,她来了很多次,也许下一次可以提前预订一个更好的位置。

  他刚想开口,就对上了那位女士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那是一双既年轻又苍老了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神采是垂暮而死寂的,就好像曾经有炽烈的火烧过现在只剩下一堆冷冷的余烬。

  他就这样忘记了言语,看着那位年轻的女士直直地走入里面。他头一次发现,那位女士的脊背有一些微微的佝偻,就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她的心上,让她直不起身来。

  宫野志保在座位上坐下,反复的观赏让她已经对这场剧目非常熟悉,几乎分秒不差,她落座的时候,乐手们已经端坐好,剧场渐渐的暗下来,长帷幕合拢。

  她知道很快幽蓝色的灯光就会亮起来,冷寂而空旷的舞台背景上将升起一轮明月,那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在年轻的叙利亚士兵和希罗底的侍从们的冗长议论中,那位如同“一只迷路的鸽子……一朵绽放在风中的水仙花……一朵银白色的花朵”的公主——莎乐美就要登场了。

  莎乐美自从圣经中的故事由王尔德改编后就诞生了多个版本的歌剧乃至电影,但是宫野志保格外偏爱这个剧团的演绎。虽然舞台的布景与服饰的考究略有不足,但是女主角的表现力和歌喉格外动人。

  她的神情天真又残忍,她的美丽带着妖异。宫野志保透过她,总会想起另一个女人,那个一样神秘、残酷永远叫人琢磨不透的漂亮女人。

  当那位演员以癫狂又迷醉的神情念出那段台词时,她就感觉到那个女人似乎以幽灵的形式在另一具躯体上复活了,她自言自语

  “啊!你不是不想让我亲吻你的嘴唇吗,约翰。瞧,我现在要亲了。我会用牙齿咬它,就像人们咬一枚成熟的果实。对,我要亲吻你的嘴唇,约翰,我跟你说过的,不是吗?”

  约翰的头颅呈在银色的托盘上,莎乐美就那样痴痴地托着那个头颅。

  宫野志保在那个瞬间想起报纸对这个剧团主演的评价“克丽丝.温亚德的幽灵复活了!”事实上,宫野志保从日本警方获知的消息显示,贝尔摩德失踪前最后一次出现就在这位主演所在的酒店。

  她要来找到一个答案。

  通过那个少年侦探的人际关系,宫野志保获得了私下和女主角见面的机会。

  她按照事前的邀约在表演结束后,来到后台,那个女孩刚换下衣服尚未来得及卸妆,宫野志保一过来,对方就仿佛预知一样,提前叫她“Sherry”

  宫野志保一瞬间冷了脸色,脊背警惕地绷起,插在兜里的手按在衣服下的枪柄上。

  对方似乎也看出来她的紧张很快补充道“你果然像她说的那样。”

  “什么?”宫野志保皱眉。

  那个女孩一无所知的转述“她说你就是她故事里的约翰。”

  1

  那是一天中的黄昏。

  贝尔摩德去市郊的教堂,参加例行的集会,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沉落,她兴趣缺缺地往里走。有一缕阳光恰好斜射过来,她不耐烦地抬眼打算错开光束的时候,却透过那一扇透亮的玻璃,一眼就看见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女孩。

  女孩神色恹恹地靠着椅背,淡棕色的头发乖巧柔顺地垂落下来,柔软白皙的脸庞有一点点的婴儿肥。教堂的彩色玻璃上的绘像零碎的割裂在她的身上,干净而柔和。

  贝尔摩德早就不信教了,但是那一瞬间,她仍然觉得触动。

  “那是谁?”她听见自己有些僵直的声音发问,她的眼睛仍然无法移动,只是落在那个柔软又漂亮的女孩身上。

  “宫野志保。”旁边的人作出回答时,女孩正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来。可能是因为困倦,她揉了揉眼尾,于是她苍白的脸上就挂着一抹微红。

  她开始有意的留心宫野志保。

  她渐渐知道宫野志保并不爱笑,最起码在她面前女孩子的神色总是落寞而寡淡的,她的眼神总有一种化学制剂一样的冰冷和无机质。小小的科学家身体不太好,秋冬之际总能听到她压抑的咳嗽,发言的时候语段过长就会压抑的喘一会儿,又继续语调平淡的发言。似乎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她偏爱高领的毛衣,穿在白色的实验服里面,显得板正而严肃。她的脾气倔而硬,被人讽刺、挖苦的时候也面不改色,一丝一毫都不退步,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怒火在眼睛里无声的烧。

  她越来越喜欢观察女孩,就像观察一株生长在自家房角的植物。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她没有扼杀女孩生长的另一种可能性,她幻想她会是什么样子。长在温室里的女孩,乖顺而甜美的女孩,她自己都摇摇头。

  她确定自己的阴暗趣味,她单单只喜欢现在的女孩。她强迫她的时候,她眼睛里会含泪而烧着不屈的火,她怎样也不肯出声,嘴唇上于是经常留下大大小小的血痂。她是那么的特别。当你以为她被你折断的时候,她又能一如既往的出现在实验室里。

  她偶尔好奇宫野志保对实验的爱和对自己的恨到底哪个更多一些。她经常听属下汇报宫野志保又如何废寝忘食的工作累倒在实验室,也时常遇到拥抱的时候女孩往她的心口上扎进一刀,虽然几乎不太成功。

  只有一次,贝尔摩德太累了。她又发现了宫野志保的新优点——她的手很准,刀尖离心脏只剩下三厘米,缝合的时候留下了很长一段丑陋的针线。她两周后出席晚会都没办法穿原定的长裙。

  有嗅觉灵敏的八卦记者提问服饰的改变,她一边胡编乱造,一边想这个时间点,宫野志保应该会在盯着她的小白鼠。她想起她盯着那些小白鼠的样子,专注又耐心。她解剖她们的样子,会像那个瞬间一样吗?她想起来仍然觉得颤栗,她爱极了她那时跪坐在她身上,俯身把银色的刀扎在她胸口的神情,冷静、坚定、蓄谋已久。

  她一想到她的眼神也可能会这样落在旁人的身上,哪怕是一个实验体,她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妒忌。那种情绪就像有蚂蚁在啃食腐肉,根本没有办法让人安坐。她只能用更激烈的方式对待她,换来更对方更仇视的眼神。

  她感觉自己再无声无息中渐渐滑向失控的深渊,悄然的,致命的。

  最失控的一个晚上,她要了她三次。事后她点了一只烟斜靠在旁,看藻蓝色的毯子从宫野志保肩上滑落一截,露出少女纤弱而苍白的脊背,上面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猩红吻痕,颓靡的痕迹。

  她凑过去亲了一下女孩因瘦而格外突出的肩胛骨,然后在宫野志保准备给她一巴掌的时候,预先握住她的手腕。她问她

  “你想出去透透气吗?”

  2

  宫野志保记得当时自己皱着眉看向贝尔摩德。那个女人的神色认真,看起来不像玩笑。但是在那样的场景下称得上是完全奇怪的转折。

  她又在发疯了。

  宫野志保这样认为。她一直坚信如果能以疯狂程度排序的话,贝尔摩德的确比琴酒更胜一筹。琴酒的危险是一以贯之的冷漠,而贝尔摩德更让人琢磨不透。

  她可能会笑着过来吻你的脸颊,也会心血来潮的亲自下厨给你做菜,甚至还会在圣诞节给你的私人地址寄十箱奢侈品,带你骑着机车环绕着深夜的东京兜风。当然,同时她会在你的衣领上装上窃听器,给你最近新认识的同学寄恐吓炸弹以及完全随着心情不顾地点的侵犯你。

  “出去透透气吧。”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同时眼神变得更深而沉。

  她熟悉贝尔摩德,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容忍自己的小宠物挥挥爪子,什么时候又不由人反抗。现在贝尔摩德就处于那个最好不要激怒她的阶段。

  所以她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多次失败而惨痛的反抗经历告诉她,最好的方式就是现在自己乖乖点头不要等那个疯子想出为达目的的其他招数。

  于是,在冬夜的凌晨,她裹上大衣准备出门陪贝尔摩德去看一场她并不认识的戏剧。

  贝尔摩德在她答应了之后,似乎心情格外好,她对着梳妆镜很细致的描画,甚至还穿上了那条她最喜欢的晚礼服。

  宫野志保没有提醒她外面在下雪,她希望贝尔摩德冷死最好,倒是贝尔摩德很关切她的衣着,临出门变戏法一样给她找出一条绒毛围巾,并且把她拽到身前,很仔细的给她围好,又把边角完全掖好。

  她给她整理围巾的时候,是那样的温柔,她俯身下来的时候微温的吐息落在耳廓附近。宫野志保感到手足无措,她很想逃避,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贝尔摩德让她的心更为惶惑不安。即使她们有很多比这样更紧密更侵入的时刻。

  一切都不对劲,她觉得自己高热一样的昏沉。路上在车里,她也罕见的没有推开贝尔摩德,贝尔摩德轻轻地抓着她的手靠过来,告诉她等到达目的地叫醒她。

  她也就任由仇人靠在她的肩上沉睡,她刻意偏头没有再看贝尔摩德,她把视线投降车窗外白雪皑皑的城市。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建筑、路灯以至道路两旁的树枝上都压了厚厚的一层雪。昏黄的灯光映照在雪上又折射进来,她看见车窗倒影上的贝尔摩德,卷发微散的遮住大半个脸庞,那双一向狼一样富有攻击性的眼睛闭上后,纤长的睫毛微微的翕动着,蝴蝶一样。

  宫野志保觉得自己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她的心跳急促而不受控。她闭上眼睛,平复了两秒,强迫自己去想还在努力和自己联系的姐姐。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卑鄙,软弱而可耻。哪怕屈身人下也没有过的心情。

  后来的记忆已经很模糊,那些她听不懂的大段大段异国语言的长对白,哀伤而婉转的唱腔还有贝尔摩德的表情。

  只有那个场景,幽蓝而阴冷的色调充斥在舞台上,舞台布景中的月亮高高的悬着,变成一轮血色的月亮。穿着纱衣的舞者吻托盘上年轻男子的被斩下的头颅的时候,贝尔摩德突然偏转头过来,定定地凝视着自己。

  她涂了艳红色的,如饮过血的嘴唇微微翕动,应当是说了一句什么话。

  3

  到底是什么话呢。

  宫野志保在驱车回家的路上头痛欲裂,那个女演员那里并没有获得太多对于抓捕有用的信息。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Vermouth一直是狡猾的女人。唯一困扰宫野志保的是,那盘被转交的碟片和那句被原模原样转述过来的话语“去看看我的戏吧。”

  回家坐在椅子上,捏着碟片要放进刚借来的DVD机器时,她还是感觉犹豫。

  作为克丽丝的贝尔摩德出演的莎乐美从一演出就受到日本媒体的大肆赞扬,但是宫野志保一直有意地避开那些采访。她不喜欢去看vermouth组织外的表现,似乎这样她就能单纯的只把对方看做一个需要复仇的符号。

  现在,她深呼吸了一口,把碟片放上卡盘推进去,她还是得面对一些她刻意逃离的思绪。

  刻录的碟片投在屏幕上,雪花闪动了两下,很快就跳出来空旷的舞台布景。

  冷寂的蓝色像如水的月光铺在舞台上,有一道人影站在舞台的中央背对着镜头,她穿着红披白底的纱衣,金色的卷发垂在背后。

  宫野志保一眼就认出这个场景,是故事的高潮七重纱之舞。莎乐美为了求取约翰的头颅,向她母亲的情人希罗底的国王献上了舞蹈。

  但是,本该围绕在主角两侧的人物都消失了,国王、王后、大臣和士兵现在都只是一片空寂。在这样的一片空茫中,那人影缓缓的动了她赤着脚,翩翩起舞,宽大的袖子在飞舞的时候就像一只振翅的蝴蝶,轻盈地回旋露出那张妖艳的脸庞。

  她的表情是魅惑而微笑的,可是那双眼睛,她隔着屏幕看向宫野志保,有一瞬间是那么的绝望而悲伤。

  她以袖半掩着面再拿开的时候,又恢复到那种掌控一切的挑逗又癫狂的神情。

  宫野志保就在那个瞬间,脑海过电一样的想起了那句话。

  那个女人悲伤又志在必得的告诉她

  “我会吻到你的嘴唇的,Sherry。我会吻到你的嘴唇的。”

  就在那一刹,巨大的爆炸掀起,滚烫的热浪无可抵挡的冲击过来。

  宫野志保意识的最后,是有一双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然后切下了她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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